第94章 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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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謀劃
村裏面也因為方老三的回來再一次引發了各種圍觀和議論的狂潮。
沒辦法， 誰讓方老三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忙完了今年的大搶，如今正是清閑的時候呢，可不就想著看熱鬧和笑話了。
坐了幾年勞的方老三也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油滑又高傲，整天就喜歡高高在上給別人指點迷津的架勢，反倒是看上去和之前剛經歷過批【鬥】回來的湘雲和程玉衡差不多。
頹靡，話少，被人圍觀甚至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後， 他也依舊沈默地不回應。
就更別說會和以前那樣和人動手打架了。
不管是看笑話還是搞事情， 最好還是有當事人的參與或者回應才會有趣， 但是方老三現在八棍子都打不出來一個屁， 所以有些人就覺得無聊了。
甚至還有些在想方老三是不是坐幾年牢後， 終於被改造的重新做人了。
但是這也並不影響大家夥還惦記著他之前幹過的事情。
畢竟村裏面經過這幾年的發現， 如今家家戶戶都不窮了， 這要是再被方老三給惦記上， 那萬一出了什麽事兒， 就真的是虧大了。
比之前那一次虧的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 在看熱鬧之餘，家家戶戶也同樣的對方老三防備了起來。
甚至程靜淞他們這些小孩子也被家裏面的大人們陸陸續續警告他們不要靠近方老三，別隨便和方老三說話，要是發現方老三去他們家的話， 一定要第一時間喊大人，免得方老三偷東西或者帶著別人偷摸過去偷東西等等。
甚至還有人跑到葉美雲他們面前提醒讓她最近要加強民兵們對村裏面的巡邏，註意防範方老三等等。
徐如月在提醒了程靜淞他們後還不算， 甚至又動手把家裏的院子四周給重新收拾了一邊， 然後又安上一些能防人的木釘和木箭等等。
當然了，村裏面也又不少人有樣學樣， 都這麽防範了起來。
徐建軍這些幹部們也想到了橘子的處境，借口公社和縣城那邊讓村裏面還要註意方老三回來後的一些舉動，要求方老三繼續進行思想匯報等等，幹脆把方老三和湘雲這一對臭魚爛蝦安排在了一起。
這村裏面最近好些人也是閑的，竟然開始打賭知道了湘雲和程玉衡之間關系不幹凈的方老三到底能不能忍住不發脾氣，又或者是先打湘雲，還是先揍程玉衡。
可是他們等啊等，都等到了中秋節，也沒有等到方老三發脾氣或者是幹別的。
方老□□倒是像真的被教育好了一樣，一直悶頭老老實實地幹活，不理會外面的紛紛擾擾。
不過他偶爾清閑下來的時候，倒是會回家一趟，見一見橘子，一改往昔重男輕女的惡父形象，頓不頓就對橘子噓寒問暖，好一副慈父的模樣。
橘子這幾年下來早就習慣有什麽事兒都會和程靜淞說說。
所以，當她一而再再二三的被方老三關心後，橘子就有些迷茫了，沒忍住把這種情況和程靜淞說了。
橘子道：“三寶，你說我爸他這是真的變好了嗎？”
程靜淞的心裏面卻沒忍住咯噔一下。
橘子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問題，但是她是清楚的啊。
她也清楚方老三清楚，那方老三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怎麽可能就忽然間對一個不是自己的親女兒好起來，明顯就是有貓膩啊。
至於方老三真的改好這一說，程靜淞是堅決不相信的。
一個這些年私下裏就沒幹過好事兒的人怎麽可能改得了罪惡的本質。
但是程靜淞也不敢直白的和橘子說這些，更不能說方老三肯定在算計她，要她小心。
想了下，程靜淞只好說：“我們對你爸的了解其實都是外在的，肯定比不上你和他一起生活的十多年了解的多，你自己覺得呢？”
“你要遵從你的本心，好好仔細的想一想你爸現在的行為，你覺得他現在這樣對你好是真的嗎？你有沒有覺得哪兒有問題呢？”
“或者說如果你實在想不清楚的話，你可以在他向你示好的時候想一想村裏面的其他大人，比如說我爸啊，比如說建軍叔叔啊他們，你想一下他們平時是怎麽對家裏面的小孩的，再對比你一下。”
程靜淞不能明說，就只好暗示了。
橘子點了點頭，但是皺著的眉頭卻一點也沒有松懈下來。
好一會兒後，橘子才又道：“我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每一次他過來找我，要給我送東西的時候，我都還有點害怕。”
程靜淞立馬就說：“我聽很多人說我們女孩子的第六感最準了，你要是覺得哪兒不舒服或者不對勁的話，那肯定就是你爸哪兒有問題，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橘子想了下，又點了點頭，看樣子情緒不是很好。
程靜淞卻想了下又忍不住提醒她說：“你要是實在覺得怪怪的不對勁的話，那你自己平時就小心一點，註意別和你爸起沖突，免得他動手打你，你要是有什麽事兒也可以隨時和我說或者和村裏面說。”
“我知道了。”
八月十五過後沒幾天就是國慶節了。
公社這邊就在國慶節的前一天喊了徐建軍他們這些下面村裏面的幹部去開了個會，說了下因為慶祝國慶，最近縣城那邊開始在下面各個公社輪流放電影，讓徐建軍他們這些村幹部回去之後通知一下各個村子的人，到時候可以去看。
徐建軍就好奇問道：“主任，那這是只在每個公社放一回還是下面的村子都輪一遍啊？”
這年月的娛樂實在是太少了，下鄉放電影可以說是他們為數不多能熱鬧的時候，現在的人為了能看電影，可以說願意跋山涉水走老遠呢。
別說是隔著村子了，就是隔著公社，都有人願意過去呢。
而且即便一直放的是同一部電影，他們也能津津有味地跟著看上一遍又一遍。
要是這次的放電影可以進村子裏面放的話，他們還是想給自己的村子爭取一下放電影的機會。
這也算是給村裏面的人謀一下福利了。
徐建軍問的話也正是其他村子裏面的幹部想要問的，因此一個個都目光灼灼地盯著楊主任。
楊主任就說：“公社放一回，下面的村子大概率會挑兩個出來放一回，反正我聽縣城那邊的意思就是一個公社大概能放個三回左右吧，但是具體的還是要看到時候的安排了。”
徐建軍立馬就又問道：“那主任，我們村子可以申請一下嗎？”
楊主任就笑著說：“你就是不申請，那你們村子也跑不了了，你放心吧，你們村那麽有名，肯定有你們一個名額。”
徐建軍這才一樣跟著笑了下，松口氣。
這下好了，村裏面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怕是不知道要多高興呢。
之後，徐建軍和盧支書就老神在在地看著其他人開始在楊主任面前爭取剩下的名額。
等徐建軍和盧支書回村說了這個消息後，村裏面也立馬沸騰了起來，紛紛開始期待即將到來的放電影這件大事。
但現在的物資畢竟也不富裕，就是縣城也不可能隨便安排多少電影放映員下鄉，只有唯一的兩個人。
那這樣一個公社接著一個公社的等下來，到了他們井沿鎮公社這邊的時候，都是排在最後面的一個了。
並且時間都走過了陽歷十月，向著陽歷十一月靠近了。
也不知道縣城那邊到底是怎麽安排的。
按理說他們井沿鎮也不是整個縣城最邊緣的鎮子啊，但偏生就是給他們落在了最後一個。
而上塘村則是最後的最後那一個。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畢竟村裏面期盼已久的電影放映員總算是來了。
並且他們在等待的過程中就已經知道了，這一次放的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三部電影！
三部啊！
簡直太讓人驚喜了。
上塘村這邊在知道電影放映員過來後就各種高談闊論開了，順便還摩拳擦掌地期待趕緊到晚上。
第一天自然是在公社放的。
村裏面為了這個早早就吃了飯，然後半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揣著饅頭或者餅子，然後扛著椅子或者凳子往鎮上趕了。
他們還沖著那些說他們太著急了的炫耀道：“你們懂個啥，看電影就是要找一個好一點的位置，咱們公社這麽多人呢，那必定是先過去的才能找到好地方，也才能看清楚啊。”
聽到這話的程靜淞卻在心裏面偷摸吐槽了一句，“就是懟臉正當面看，現在的電影畫質也就那樣，能有什麽清楚的。”
也不是她真的嫌棄什麽，主要是她很小的時候還真的碰到過這種放映員下鄉放電影的事兒，也跟著家裏面的大人湊熱鬧去看了電影，是真的不清楚。
那時候都是九十年代末期，新世紀的前期了，結果放出來的電影還是模糊的很，就更別說是現在這時候了。
所以當徐如月也跟著急沖沖地忙叨起來，並且也催著他們趕緊準備，抓緊時間去看電影的時候，程靜淞就興趣缺缺地開口說：“奶奶，你慢慢來，不著急的。”
徐如月就道：“看電影呢，咋能不著急呢，你沒看見那麽多人都先過去了。”
程靜淞就說：“咱們一個公社好幾千人呢，這電影的場地再怎麽大也滿足不了這麽多人的觀看，反正他們最終不是還要來咱們村的麽，到時候隨便你怎麽搶都是好位置。”
徐如月：“……”
不過徐如月也只是懵了一小下就想起來什麽，好奇問道：“這不太對啊！”
“咋了？”
徐如月就說：“三寶，我記得你從小到大都沒看過電影吧，之前在隔壁公社放的時候你也沒跟風去看過，咋別的孩子都好奇的不行，你卻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呢，你是不是不知道放電影到底是什麽啊？”
程靜淞：“……”
你要是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現在的我是從來沒有看過電影的了。
畢竟最近這幾年全國上下幾乎一直都在忙著各種鬥起來的事情，而他們穿越前那會兒正是整個國家剛剛鬧饑荒不久，那時候能填飽肚子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了，誰能有心情去搞下鄉放電影這種事。
但是吧，程靜淞他們之前沒有告訴徐如月的是他們幾年前去滬市和首都的時候看過了啊。
更何況程靜淞在後世看的都是各種幀享和1080P的高清視頻了。
就連之前從沒有見過這些的程斯年和程定坤都在那一回的全家集體外出活動好好見識了一番呢。
程靜淞下意識看相程斯年，然後就看見程斯年在抿著嘴憋笑。
大概也是想起來了他們之前一起出門看電影的事情。
可是表面上，他們還得要配合徐如月說：“我們是沒看過啊，但是聽別人講過，不就是和唱戲差不多麽。”
程靜淞努力表達自己的無知。
徐如月見狀，立馬就來了更大的興致和程靜淞科普說：“三寶，我和你說啊，這放電影呢說起來跟我們以前去聽戲好像一樣，不過以前聽戲是人家在戲臺上演，現在是在一塊布裏面演，我和你們說啊，放電影真的很神奇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咋弄的，竟然把人演的戲弄到一塊布上面，然後就能放給我們看了吧啦吧啦……”
徐如月到底跟著程靜淞一起學了好幾年的功課，文化水平有了一定的提升，說起來這些倒很是能吧啦。
到了最後，徐如月還沒忍住來了句說：“你們現在沒看見過，所以你們不懂電影到底有多好看，等你們今天晚上給我一起過去看過之後，你們就知道了。”
程靜淞他們就連忙“嗯嗯”點頭，配合著徐如月的魔音貫耳做出了一副感興趣的好奇模樣。
徐如也也總算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接著，徐如月又催促開了道：“那還等什麽啊，還不趕緊的收拾收拾，等下就趕緊出門了。”
程靜淞和程斯年立馬就轉身。
看見程定坤還是老神在在地坐著，兩人一邊一個胳膊把不情不願地程定坤給拽了起來。
程定坤：“……”
心累！
徐如月催促完了程靜淞他們後就又去催程建功和葉美雲。
葉美雲就說“我不去，你們自己去看吧。”
徐如月下意識問道：“你幹啥不去啊，我們都走了，你自己一個人留家裏面多不好。”
葉美雲說：“就是因為村裏面的熱鬧多數都走了，所以我們民兵的就更不能走，要留下來看著村子，免得出事兒。”
徐如月這才想起來這一茬，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了。
倒是程建功毫不思索地說：“要不然我留下來了，你和老徐同志他們一起去吧？”
葉美雲搖搖頭，“我是民兵隊長，村子四周我比你熟悉的多，自然是我留下。”
程建功一想也是，只好點點頭。
就這麽的，程建功和他們一起稍微收拾了一番後就去公社看電影了，留下葉美雲一個人看著家和村子。
這麽一路往村口走的時候，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撞上和他們同樣的人群。
然後，徐如月就加入了她原本最熟悉的戰隊，和其他人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另外一些男性則同樣聚在了一起，走在了另外一邊。
程建功也不好太過於讓自己表現的特殊，就低聲囑咐了一番程靜淞他們路上小心走路後，才和那群男士走一起。
但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程建功一路上雖然也從沒落下任何一個和他說話的人，但是目光卻總是圍繞在程靜淞他們三兄妹的身上。
程靜淞三個則混在了小孩兒堆裏面。
雖然程定坤總覺得這樣子實在無聊，也一直走在最外圍，但是也和程建功一樣，目光一直註意著程靜淞和程斯年。
橘子也在這群年齡段比較混亂的孩子當中。
程靜淞糊弄完其他小破孩後，才找到機會和橘子說話。
程靜淞問道：“這段時間，你爸還在繼續對你好嗎？”
橘子點了點頭，“他最近也和之前一樣，沒有再罵過我一句，還經常時不時給我送東西，還給我買了新衣裳。”
“新衣裳？”程靜淞再一次皺眉了，大腦就開始忍不住往一些偏的地方想，懷疑方老三這樣可能是見橘子年紀大了，所以想要開始動手了。
程靜淞就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說：“什麽樣的新衣裳？好看嗎？是你爸在外面買的還是找人做的啊？怎麽沒見你穿啊？”
橘子就搖搖頭說：“是一個襖子，紅色的，看著可漂亮了，但是現在不能穿。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在外面買的吧，現在村裏面的人躲他都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有人願意給他做衣裳呢。”
程靜淞卻覺得自己好似在橘子這次的語氣裏面聽到了一些松軟的味道。
程靜淞就立馬開口道：“居然是買的嗎？好奇怪啊，現在自己做一件最普通的衣裳也要四五塊錢呢，外面賣的話，最起碼翻倍，十塊錢起步，這要是再換成了襖子的話，那至少也要二三十吧，你爸不是才被放出來沒多久嗎，他哪兒來的錢又是給你買衣裳，又是給你買其他東西的？”
橘子就沈默了。
好一會兒後，她說：“所以我才覺得他奇怪。”
“三寶，你說他到底想幹啥呢？”
說實話，多年來被方老三和湘雲各種教訓著長大，她心裏面對他們的恨是大於所謂的親情牽絆的，要不然在得知了湘雲和程玉衡的事情後，她也不會期盼著他們被抓住，這樣她就能脫離苦海了。
但是等她真的面對著“改過自新”的方老三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心裏其實不是不期盼自己能和別的孩子一樣有正常的家庭的。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整個人就越敏感，也越惶恐和害怕。
加上之前程靜淞還提醒過她，她就更加容易註意方老三的一舉一動。
方老三每一次過來的時候明面上硬擠出來的笑容；
每一次她拒絕方老三後，方老三那隱隱暴躁但是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
她試探著接受方老三的好意並且暗示想要更多的時候，方老三的臉上掛著的那用激動的笑臉掩藏的嫌棄和惱火；
等等……等等……
這麽多的破綻，只要稍微用心就能發現很多。
也是在這個時候，橘子的心裏才終於有了一種塵埃落定了的感覺。
方老三果然就是在裝模作樣。
而她這輩子恐怕就是個沒有父母緣分的，所以也不必奢求了。
方老三既然這樣在她面前裝模作樣，肯定是有所圖的。
她就裝作不知道，一邊等著方老三的目的暴露，一邊開始不停地朝他要東西來表示自己的軟化。
反正，你既然無情了，那我也只能無義了。
更何況她如今的年歲還小，沒有收入來源，又要讀書，能趁著這個時候在方老三那裏摳到一點是一點。
以防萬一。
橘子小聲地把這段時間的事情以及她的心理轉變和程靜淞說了下，程靜淞意外的同時也朝著橘子比了比大拇指。
“好樣的啊！”程靜淞還安慰她說：“其實你也不用難受，這世界上並不是要求父母一定要愛子女的，其實仔細看看的話，很多父母對子女的愛其實就是淩駕在更愛他們自己的基礎上。比如說……”
程靜淞幹脆給橘子講了一些後世經常被拿出來說的大道理安慰橘子，然後又拍了拍她，說：“所以，其實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有代價的，只有自己愛自己才是最正確的，你不要總向著他們了，學著愛你自己，對自己好一點才是正理。”
橘子第一回聽到這樣的言論，很是驚奇地睜大眼睛，但又很快地點了點頭。
甚至就連一邊的程斯年都露出了同款思索的表情。
程靜淞才沒功夫註意這些，反倒是下意識往男人堆裏面看了看，想試圖從中找出來方老三的影子。
沒想到方老三剛好也一直盯著這邊，倒是讓程靜淞很容易和他的有些陰沈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驟然對視上，兩個人都有些驚訝。
但是程靜淞只是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然後繼續盯著方老三。
方老三卻是慌亂了一瞬後又立馬用力過猛地在臉上堆疊起了笑容，朝著程靜淞討好一笑。
程靜淞：“……”yue
謝謝，多少又被惡心到。
程靜淞皺了皺眉，又繼續盯向方老三，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
方老三也似乎因為程靜淞一直盯著他的行為楞了下，然後又努力地在臉上疊笑容。
直到他實在被程靜淞平靜的目光盯的有些頭皮發麻後，方老三才主動的將眼神給收了回去。
程靜淞也才終於收回眼神，順便還皺了皺鼻子。
別的不說，方老三盯著他們看的眼神擠實在不算好，看的人難受。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在心裏面算計著什麽東西。
程靜淞想著，又沒忍住皺了皺眉，猛地又扭頭看了一眼。
然後又撞上了方老三的目光。
程靜淞立馬瞪過去，方老三再一次慌亂地將目光收回。
心裏卻沒忍住臭罵一句：“個死丫頭片子，等我抓住你後，你一定把你那雙眼珠子給挖出來。”
程靜淞不知道這些，但是卻拽著橘子和程斯年他們走的更快了。
一直註意著他們這邊的程建功和程定坤不約而同地拉了下臉，然後同時暗戳戳地動了起來。
下一瞬，原本還在心裏面罵罵咧咧的方老三立馬來了個平地摔，腦袋還撞了樹，頓時整個人都暈乎了起來。
“哎喲哎喲……”
他的痛呼聲立馬就引起了周圍人的註意，大家夥都嘰嘰喳喳道：“咋了？咋了？出啥事兒了？”
等了解到方老三是原地摔倒後，立馬就又惹來了其他人的哄堂大笑，說方老三多大的人了，走路都走不穩當。
方老三就捂著腦袋艱難地爬起來，然後又朝著周邊的人附和地笑笑，像是不在意這場在別人嚴重看作是笑料的意外一樣。
都一兩個月了，村裏面的人也基本熟悉了現在的方老三。
他們甚至因為見方老三一直這麽老實的樣子，還想著他或許可能真的改好了呢。
有那些心軟的還和方老三說：“你走路小心點啊，這邊可是出了村子，路況可不像咱們村的那麽好，專門修過，這邊的路上少不了各種坑坑窪窪的，註意點。”
方老三再一次點頭，笑著說好，但心裏面更是將周圍的這些人給罵了一番。
笑話他的被罵黑心鬼，好心提醒他的也被他認為是故意裝模作樣，其實就是想更讓他丟人現眼。
倒是是橘子垂著眼睛想了想，走到了方老三的身邊，低聲問道：“你沒事兒吧？”
方老三心裏很是不耐煩，但是對著橘子依舊努力擺了個笑臉出來說：“沒事，你別管我了，還是趕緊和你朋友一起玩去吧。”
橘子沒吭聲，反而問道：“你真沒事兒？”
方老三更不耐煩了，但是還是努力壓制著心裏的暴脾氣道：“沒事兒，真的沒事兒，你趕緊去吧，我看三寶他們馬上都要走遠了，你別等下被他們給忘了。”
橘子剛剛好也不想真的管方老三，反正她也適時地表演完了，就轉身走了。
程靜淞這邊倒是很精明的在方老三摔倒後往一邊若無其事的程建功和程定坤的臉上看了看，然後就得到了程建功的攤手和程定坤的嫌棄。
程靜淞也不生氣，反而和程斯年一起對視著笑了。
這樣不管幹什麽都有人幫忙撐腰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程靜淞還沖著站在邊邊的程定坤喊了一句，“哥，你別走那麽遠嘛，你離我們近一點。”
程定坤不情不願地挪了兩步，嫌棄道：“就你事情多。”
程靜淞卻一把拽住程定坤的一只胳膊挽著，理直氣壯道：“你是我哥，我就樂意和你一起走。”
程斯年沒有程靜淞的臉皮厚，但是挽住了程定坤的另外一只胳膊。
程定坤：“……”
忍了忍，程定坤道：“放手！”
“不放！”
程靜淞和程斯年對視一眼，更加得意地貼著程定坤。
前面和徐如月說話的女士們見到了這一幕，就羨慕地說：“你們家幾個孩子的感情可真好，不像是我們家的，老實吵架打架，每天都要氣死了。”
徐如月嘴角翹的老高，但是卻連連擺手含蓄道：“都一樣，你們現在看他們好像感情很好，但是在家裏面的時候也是經常鬥嘴的，不過他們親兄妹嘛，也沒什麽隔夜仇，都是上一秒吵了下一秒就好了。”
“我倒是瞧著你家這幾個不像是能吵起來的樣子……”
這群女士們又開始借著家裏面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淘氣這一話題拉開了各種演講的序幕。
就這麽的一路走到了公社這邊放電影的地方。
也正如之前先走的那批人說的那樣，如今這塊場地上已經密密麻麻堆疊了不少人了。
電影還沒有正式開始。
但是因為天色也已經不早了，所以電影放映員正在調試機器。
現如今電影放映員可是一個極為牛的職業，畢竟這玩意兒需要懂得一定的科技，同時在外人的眼中還是極為高大上的。
所以，即便現在還算明亮的光線將投影在幕布上的畫面完全失真，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電影放映員的身邊也依舊為了好大一群人看著他各種敲敲打打，然後時不時再發一聲驚呼。
徐如月他們看見這個場面後，就趕緊也擠上前去看了看，順便和周邊的人開始一起驚呼了起來。
等到想起來他們還沒有找位置後，這些大人們又連忙做鳥獸散，順便開啟八百倍亮度的雙眼，試圖在現場找到一個最好最合適的位置。
找之前，徐如月還沖著程靜淞他們三個安排說：“公社的人多，你們別到處亂跑啊，就呆在這兒。”
程靜淞他們點頭，然後就百無聊奈地看著滿場驚呼的大人和小孩。
程斯年其實對電影還是很好奇的，因此就貼著程靜淞小聲問道：“三寶，你懂得這個電影的原理嗎？你說爸爸能不能做出來這個大機器啊？”
之前他們是在電影院看的，所以沒見到放映機的模樣。
現在見到了，程斯年免不了就多想了點。
程靜淞卻是皺了皺臉。
好一會兒後，程靜淞搖頭說：“你要是非要我說的話，我其實也能說出來那麽一點點東西，但真要說懂，其實不懂的。”
“而且我們那時候都不用這個了，我們普通人只要一部手機就可以輕松地照相、錄影了，說真的，我講不出來。而且就算我現在說出來了，爸爸能做出來，但是也沒什麽用啊，因為我們沒有電影的片源啊，這些東西都是屬於國家的，還真不好整。”
程靜淞攤手，“況且一部電影想要成型需要很多的工具還有膠片，我大約記得這時候咱們國家還沒有自己的膠片呢，都要從國外進口的，就更難了，更何況現在還在運動期間呢，沒有國家的批準，這些搞文藝創作的更不敢隨便拍電影了，萬一出什麽事兒呢！”
程靜淞嘮嘮叨叨說一堆。
程斯年也只是稍微好奇一番，見這樣，便搖搖頭表示算了。
不過程靜淞倒是摸了下下巴道：“不過等到將來改革開放了，倒不是不可以讓爸爸試著做手機啊，如果能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就用上現代的手機就好了。”
可是話才說完，程靜淞就自己皺了皺臉，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那時候，即便程建功能搞出來先進的手機，但是沒有網絡，沒有衛星，一切都是白搭。
國家的基礎建設跟不上的話，其他需要依賴其才能生存的東西就不要指望了。
程靜淞又嘆了口氣。
程建功正好走過來，就問道：“三寶，你又嘆氣幹什麽？”
程建功不問還好，一問，程靜淞又嘆了口氣。
“嗳！”
“你好好的！”程建功往程靜淞的腦袋上敲了下，“別總是搞怪。”
程靜淞一秒鐘正經，然後叭叭叭把事情說了一遍，感慨道：“就是聽姐姐提起這個，我才想到能自由拍照錄影是多麽好的一件事，可以將我們的一生都記錄下來，真是太棒了，就是現在這個社會沒這個機會了。”
程建功聽完後摸了摸下巴說：“是這樣，我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程靜淞震驚臉，“爸爸，你不會說你真能做出來手機吧？”
程建功乜了程靜淞一眼，“你想什麽呢，這個時候，我上哪兒做去。”
那倒也是。
“那你剛才是什麽意思？”程靜淞問道。
程建功就說：“沒有手機但是可以買錄像機和照相機啊？”
程靜淞：“……”
“照相機也就算了，你確定這時候能私人買到錄像機嗎？”程靜淞道。
程建功說：“我回頭去省城的時候轉一轉不就知道了，到時候給你媽多拍兩張。”
程靜淞：“……”
“你是因為想起要給我媽留紀念，所以才想著搞這些的吧？”
好幾年了，程建功和葉美雲雖然平時不在外面膩歪，葉美雲還經常性冷冷的，但是程靜淞能明顯感受到這兩人的感情是在逐漸變好的。
尤其是今年開始，程建功是不是的就是把葉美雲給掛嘴邊。
多少讓人覺得有點在吃狗糧。
但是程建功道：“不行嗎？”
程靜淞：“……”
行啊，怎麽能是不行呢！
他們正聊的差不多的時候，徐如月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位置過來了，然後又催著他們過去趕緊先占著地方。
指完了，徐如月才略帶嫌棄地撇撇嘴說：“別的都還好，就是那個方老三離我們有點近。”
程靜淞順著徐如月指的地方看了看，人家方老三離他們至少四五排的距離呢。
和別人家不一樣，即便現如今村裏面很多人都覺得方老三可能真改了，但是徐如月還是依舊堅定地選擇討厭他。
所以即便方老三離他們其實不算近，但徐如月依舊很嫌棄。
程靜淞他們也沒說別的，反正徐如月也只是吐槽了一嘴也就算了。
很快，天就黑下來了。
前面一直在搞電影放映機的放映員似乎也終於搞好了這個高大上的機器，在這個黑幕即將落下來的有些微微寒冷的冬日的晚上，電影開始了。
這個時代的電影也好，廣播也好，都帶著一種特殊的味道。
程靜淞形容不出來那種具體的感覺，但是你只要一聽到聲音，就能知道它就是屬於這個時代沒跑了。
他們這次放的是《白毛女》。
還挺貼合當下這個運動事情的背景的，尤其是曾經經歷過地主壓迫的老一輩更是在一開始就投入了進去。
程靜淞還能聽到他們一邊說小話講接下來的劇情如何如何這樣吧啦吧啦，一邊還註意到這些說話的人都兩眼直直地盯著前面的屏幕，好似就沒看過電影一樣。
著實讓她這個不喜歡被劇透的有點頭大。
不過現場除了一些年紀大一些的青少年和大人們外，年紀小一些的孩子也是看不太進去的。
漸漸的，好些小孩子就坐不住了，屁股像是被凳子給咬了一樣，左搖右晃的。
一開始大人們還教訓身邊搗亂的孩子，但漸漸的，他們就失去了耐心，又攆著這些小屁孩要麽好好看，要麽滾蛋。
小屁孩們幹脆就跑到了外圈開始玩鬧。
這邊的場子裏還有私下兜售瓜子花生的。
饞嘴的孩子們又有不少跑過來纏著大人要，然後有的大人被磨的沒辦法給掏錢了，有的則是小屁孩挨了頓揍屁股。
程靜淞覺得這看電影的人生百態倒也挺有意思的，比遠遠的那個看不太清楚的電影更加好玩。
關鍵還是現場直播。
但就在程靜淞看的認真的時候，橘子從後面摸了過來，然後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靜淞扭頭，橘子就遞了一大包瓜子過來說：“三寶，給你們吃。”
程靜淞之前聽到別人買，知道價格，橘子遞過來的真的是一大包，要五毛錢呢。
程靜淞就道：“你哪兒來的？”
橘子撇撇嘴說：“還能是哪兒來的，他給買的，你快拿著，不吃白不吃。”
這個他自然就是方老三。
橘子甚至還好奇地扭頭看了眼，但是剛好是電影的轉場，只依靠著機器的那束黃色的光並不能讓她清楚地辨認出方老三的影子。
程靜淞幹脆就不看了，但是沖著橘子搖搖頭說：“我們就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吃吧，這些東西我們家多的是，我不饞這些，你留著滿滿吃。”
橘子卻說：“沒事兒，你拿著吧，反正也是他主動說買給你們的，說是讓我代替他和你們道個歉呢。”
“道歉？”程靜淞揚眉，“他這是什麽意思？”
橘子就學著方老三剛剛的語氣說：“他說你去了之後就和他們說，之前是我想岔了，是我做的不對，才將外面的人引到了村子裏面，害得村裏面差點就出事了，尤其是你們家，所以他一直想要和你們家人道個歉，但是呢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這不，就說讓我代替他過來先說說看。”
“怪裏怪氣的！”橘子說完了，還沒忍住評價道：“反正我覺得他肯定不是真心的，但是他花的錢是真的，你拿著吧。”
“而且這是我親眼看著他買的，肯定沒有毒。”
程靜淞幾個：“……”
什麽話都被橘子給說完了，程靜淞他們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但是對於橘子遞過來的瓜子，她依舊退了回去說：“你偷摸收好，然後就和他說我們收下了就是了，我們真的不缺這些。”
一邊的徐如月從橘子來後就沒心情認真看電影了，一直聽他們講話。
這時候也沒忍住插嘴道：“橘子，三寶說的對，你收起來吧，別和我們犟。”
橘子沒辦法，只好把東西收起來了。
等到她走後，徐如月就拉著臉說：“這個方老三肯定沒安好心，你們以後碰到他千萬註意點，別碰他給的東西，就是他讓橘子給你們的也不行，聽到了嗎？”
程靜淞他們自然知道這一點，但也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另一邊，橘子回去後就被方老三攥著手腕問道：“咋樣了，他們收了嗎？”
橘子被攥的有點疼，就道：“你先松開，疼死了！”
方老三這才註意到這點，不甚在意地松了手，又再次問了一遍。
橘子在心裏嘲諷方老三就算做表面功夫都不用心，但還是點點頭說：“收了啊。”
“他們說什麽了嗎？”方老三又問道。
橘子張了張嘴，原本想編一下的，但想了想，又搖頭說：“沒有說什麽，就說了謝謝。”
“謝謝？”方老三有點不相信，“你和他們說是我送的了嗎？”
橘子：“說了啊，你不是讓我一定要說麽。”
方老三迷茫了。
但是很快他又歡喜了起來。
難不成他之前那兩個月的表現真的起作用了。
方老三的心口砰砰亂跳。
之前葉家那邊一直毫無寸進，他也以為以他的身份真的很難和程建功一家再接觸呢。
可沒想到他剛回來就從湘雲那裏知道了橘子和程靜淞幾個的關系很好。
說實話，他覺得有點奇怪。
因為如果換做是他的話，他肯定不能和仇人家的小孩兒玩到一起。
他不動手打死他們都不錯了，怎麽可能會給他們送吃的穿的用的。
但是偏生程建功他們一家就和正常人不一樣。
所以他才想著借著橘子試一試。
為此，他這段時間光是在橘子身上都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錢呢。
之前他還擔心，但現在想來，都值了。
橘子這個死丫頭竟然這麽有用。
方老三甚至還破天荒地朝著橘子真心笑了下，問道：“你還想吃啥，爸爸現在還給你買。”
橘子更覺得方老三有問題，但是不妨礙她繼續獅子大開口，要了好大一堆吃的。
她也不知道方老三到底想幹什麽，但是能扣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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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面也因為方老三的回來再一次引發了各種圍觀和議論的狂潮。
沒辦法， 誰讓方老三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忙完了今年的大搶，如今正是清閑的時候呢，可不就想著看熱鬧和笑話了。
坐了幾年勞的方老三也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油滑又高傲，整天就喜歡高高在上給別人指點迷津的架勢，反倒是看上去和之前剛經歷過批【鬥】回來的湘雲和程玉衡差不多。
頹靡，話少，被人圍觀甚至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後， 他也依舊沈默地不回應。
就更別說會和以前那樣和人動手打架了。
不管是看笑話還是搞事情， 最好還是有當事人的參與或者回應才會有趣， 但是方老三現在八棍子都打不出來一個屁， 所以有些人就覺得無聊了。
甚至還有些在想方老三是不是坐幾年牢後， 終於被改造的重新做人了。
但是這也並不影響大家夥還惦記著他之前幹過的事情。
畢竟村裏面經過這幾年的發現， 如今家家戶戶都不窮了， 這要是再被方老三給惦記上， 那萬一出了什麽事兒， 就真的是虧大了。
比之前那一次虧的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 在看熱鬧之餘，家家戶戶也同樣的對方老三防備了起來。
甚至程靜淞他們這些小孩子也被家裏面的大人們陸陸續續警告他們不要靠近方老三，別隨便和方老三說話，要是發現方老三去他們家的話， 一定要第一時間喊大人，免得方老三偷東西或者帶著別人偷摸過去偷東西等等。
甚至還有人跑到葉美雲他們面前提醒讓她最近要加強民兵們對村裏面的巡邏，註意防範方老三等等。
徐如月在提醒了程靜淞他們後還不算， 甚至又動手把家裏的院子四周給重新收拾了一邊， 然後又安上一些能防人的木釘和木箭等等。
當然了，村裏面也又不少人有樣學樣， 都這麽防範了起來。
徐建軍這些幹部們也想到了橘子的處境，借口公社和縣城那邊讓村裏面還要註意方老三回來後的一些舉動，要求方老三繼續進行思想匯報等等，幹脆把方老三和湘雲這一對臭魚爛蝦安排在了一起。
這村裏面最近好些人也是閑的，竟然開始打賭知道了湘雲和程玉衡之間關系不幹凈的方老三到底能不能忍住不發脾氣，又或者是先打湘雲，還是先揍程玉衡。
可是他們等啊等，都等到了中秋節，也沒有等到方老三發脾氣或者是幹別的。
方老□□倒是像真的被教育好了一樣，一直悶頭老老實實地幹活，不理會外面的紛紛擾擾。
不過他偶爾清閑下來的時候，倒是會回家一趟，見一見橘子，一改往昔重男輕女的惡父形象，頓不頓就對橘子噓寒問暖，好一副慈父的模樣。
橘子這幾年下來早就習慣有什麽事兒都會和程靜淞說說。
所以，當她一而再再二三的被方老三關心後，橘子就有些迷茫了，沒忍住把這種情況和程靜淞說了。
橘子道：“三寶，你說我爸他這是真的變好了嗎？”
程靜淞的心裏面卻沒忍住咯噔一下。
橘子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問題，但是她是清楚的啊。
她也清楚方老三清楚，那方老三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怎麽可能就忽然間對一個不是自己的親女兒好起來，明顯就是有貓膩啊。
至於方老三真的改好這一說，程靜淞是堅決不相信的。
一個這些年私下裏就沒幹過好事兒的人怎麽可能改得了罪惡的本質。
但是程靜淞也不敢直白的和橘子說這些，更不能說方老三肯定在算計她，要她小心。
想了下，程靜淞只好說：“我們對你爸的了解其實都是外在的，肯定比不上你和他一起生活的十多年了解的多，你自己覺得呢？”
“你要遵從你的本心，好好仔細的想一想你爸現在的行為，你覺得他現在這樣對你好是真的嗎？你有沒有覺得哪兒有問題呢？”
“或者說如果你實在想不清楚的話，你可以在他向你示好的時候想一想村裏面的其他大人，比如說我爸啊，比如說建軍叔叔啊他們，你想一下他們平時是怎麽對家裏面的小孩的，再對比你一下。”
程靜淞不能明說，就只好暗示了。
橘子點了點頭，但是皺著的眉頭卻一點也沒有松懈下來。
好一會兒後，橘子才又道：“我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每一次他過來找我，要給我送東西的時候，我都還有點害怕。”
程靜淞立馬就說：“我聽很多人說我們女孩子的第六感最準了，你要是覺得哪兒不舒服或者不對勁的話，那肯定就是你爸哪兒有問題，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橘子想了下，又點了點頭，看樣子情緒不是很好。
程靜淞卻想了下又忍不住提醒她說：“你要是實在覺得怪怪的不對勁的話，那你自己平時就小心一點，註意別和你爸起沖突，免得他動手打你，你要是有什麽事兒也可以隨時和我說或者和村裏面說。”
“我知道了。”
八月十五過後沒幾天就是國慶節了。
公社這邊就在國慶節的前一天喊了徐建軍他們這些下面村裏面的幹部去開了個會，說了下因為慶祝國慶，最近縣城那邊開始在下面各個公社輪流放電影，讓徐建軍他們這些村幹部回去之後通知一下各個村子的人，到時候可以去看。
徐建軍就好奇問道：“主任，那這是只在每個公社放一回還是下面的村子都輪一遍啊？”
這年月的娛樂實在是太少了，下鄉放電影可以說是他們為數不多能熱鬧的時候，現在的人為了能看電影，可以說願意跋山涉水走老遠呢。
別說是隔著村子了，就是隔著公社，都有人願意過去呢。
而且即便一直放的是同一部電影，他們也能津津有味地跟著看上一遍又一遍。
要是這次的放電影可以進村子裏面放的話，他們還是想給自己的村子爭取一下放電影的機會。
這也算是給村裏面的人謀一下福利了。
徐建軍問的話也正是其他村子裏面的幹部想要問的，因此一個個都目光灼灼地盯著楊主任。
楊主任就說：“公社放一回，下面的村子大概率會挑兩個出來放一回，反正我聽縣城那邊的意思就是一個公社大概能放個三回左右吧，但是具體的還是要看到時候的安排了。”
徐建軍立馬就又問道：“那主任，我們村子可以申請一下嗎？”
楊主任就笑著說：“你就是不申請，那你們村子也跑不了了，你放心吧，你們村那麽有名，肯定有你們一個名額。”
徐建軍這才一樣跟著笑了下，松口氣。
這下好了，村裏面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怕是不知道要多高興呢。
之後，徐建軍和盧支書就老神在在地看著其他人開始在楊主任面前爭取剩下的名額。
等徐建軍和盧支書回村說了這個消息後，村裏面也立馬沸騰了起來，紛紛開始期待即將到來的放電影這件大事。
但現在的物資畢竟也不富裕，就是縣城也不可能隨便安排多少電影放映員下鄉，只有唯一的兩個人。
那這樣一個公社接著一個公社的等下來，到了他們井沿鎮公社這邊的時候，都是排在最後面的一個了。
並且時間都走過了陽歷十月，向著陽歷十一月靠近了。
也不知道縣城那邊到底是怎麽安排的。
按理說他們井沿鎮也不是整個縣城最邊緣的鎮子啊，但偏生就是給他們落在了最後一個。
而上塘村則是最後的最後那一個。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畢竟村裏面期盼已久的電影放映員總算是來了。
並且他們在等待的過程中就已經知道了，這一次放的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三部電影！
三部啊！
簡直太讓人驚喜了。
上塘村這邊在知道電影放映員過來後就各種高談闊論開了，順便還摩拳擦掌地期待趕緊到晚上。
第一天自然是在公社放的。
村裏面為了這個早早就吃了飯，然後半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揣著饅頭或者餅子，然後扛著椅子或者凳子往鎮上趕了。
他們還沖著那些說他們太著急了的炫耀道：“你們懂個啥，看電影就是要找一個好一點的位置，咱們公社這麽多人呢，那必定是先過去的才能找到好地方，也才能看清楚啊。”
聽到這話的程靜淞卻在心裏面偷摸吐槽了一句，“就是懟臉正當面看，現在的電影畫質也就那樣，能有什麽清楚的。”
也不是她真的嫌棄什麽，主要是她很小的時候還真的碰到過這種放映員下鄉放電影的事兒，也跟著家裏面的大人湊熱鬧去看了電影，是真的不清楚。
那時候都是九十年代末期，新世紀的前期了，結果放出來的電影還是模糊的很，就更別說是現在這時候了。
所以當徐如月也跟著急沖沖地忙叨起來，並且也催著他們趕緊準備，抓緊時間去看電影的時候，程靜淞就興趣缺缺地開口說：“奶奶，你慢慢來，不著急的。”
徐如月就道：“看電影呢，咋能不著急呢，你沒看見那麽多人都先過去了。”
程靜淞就說：“咱們一個公社好幾千人呢，這電影的場地再怎麽大也滿足不了這麽多人的觀看，反正他們最終不是還要來咱們村的麽，到時候隨便你怎麽搶都是好位置。”
徐如月：“……”
不過徐如月也只是懵了一小下就想起來什麽，好奇問道：“這不太對啊！”
“咋了？”
徐如月就說：“三寶，我記得你從小到大都沒看過電影吧，之前在隔壁公社放的時候你也沒跟風去看過，咋別的孩子都好奇的不行，你卻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呢，你是不是不知道放電影到底是什麽啊？”
程靜淞：“……”
你要是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現在的我是從來沒有看過電影的了。
畢竟最近這幾年全國上下幾乎一直都在忙著各種鬥起來的事情，而他們穿越前那會兒正是整個國家剛剛鬧饑荒不久，那時候能填飽肚子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了，誰能有心情去搞下鄉放電影這種事。
但是吧，程靜淞他們之前沒有告訴徐如月的是他們幾年前去滬市和首都的時候看過了啊。
更何況程靜淞在後世看的都是各種幀享和1080P的高清視頻了。
就連之前從沒有見過這些的程斯年和程定坤都在那一回的全家集體外出活動好好見識了一番呢。
程靜淞下意識看相程斯年，然後就看見程斯年在抿著嘴憋笑。
大概也是想起來了他們之前一起出門看電影的事情。
可是表面上，他們還得要配合徐如月說：“我們是沒看過啊，但是聽別人講過，不就是和唱戲差不多麽。”
程靜淞努力表達自己的無知。
徐如月見狀，立馬就來了更大的興致和程靜淞科普說：“三寶，我和你說啊，這放電影呢說起來跟我們以前去聽戲好像一樣，不過以前聽戲是人家在戲臺上演，現在是在一塊布裏面演，我和你們說啊，放電影真的很神奇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咋弄的，竟然把人演的戲弄到一塊布上面，然後就能放給我們看了吧啦吧啦……”
徐如月到底跟著程靜淞一起學了好幾年的功課，文化水平有了一定的提升，說起來這些倒很是能吧啦。
到了最後，徐如月還沒忍住來了句說：“你們現在沒看見過，所以你們不懂電影到底有多好看，等你們今天晚上給我一起過去看過之後，你們就知道了。”
程靜淞他們就連忙“嗯嗯”點頭，配合著徐如月的魔音貫耳做出了一副感興趣的好奇模樣。
徐如也也總算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接著，徐如月又催促開了道：“那還等什麽啊，還不趕緊的收拾收拾，等下就趕緊出門了。”
程靜淞和程斯年立馬就轉身。
看見程定坤還是老神在在地坐著，兩人一邊一個胳膊把不情不願地程定坤給拽了起來。
程定坤：“……”
心累！
徐如月催促完了程靜淞他們後就又去催程建功和葉美雲。
葉美雲就說“我不去，你們自己去看吧。”
徐如月下意識問道：“你幹啥不去啊，我們都走了，你自己一個人留家裏面多不好。”
葉美雲說：“就是因為村裏面的熱鬧多數都走了，所以我們民兵的就更不能走，要留下來看著村子，免得出事兒。”
徐如月這才想起來這一茬，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了。
倒是程建功毫不思索地說：“要不然我留下來了，你和老徐同志他們一起去吧？”
葉美雲搖搖頭，“我是民兵隊長，村子四周我比你熟悉的多，自然是我留下。”
程建功一想也是，只好點點頭。
就這麽的，程建功和他們一起稍微收拾了一番後就去公社看電影了，留下葉美雲一個人看著家和村子。
這麽一路往村口走的時候，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撞上和他們同樣的人群。
然後，徐如月就加入了她原本最熟悉的戰隊，和其他人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另外一些男性則同樣聚在了一起，走在了另外一邊。
程建功也不好太過於讓自己表現的特殊，就低聲囑咐了一番程靜淞他們路上小心走路後，才和那群男士走一起。
但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程建功一路上雖然也從沒落下任何一個和他說話的人，但是目光卻總是圍繞在程靜淞他們三兄妹的身上。
程靜淞三個則混在了小孩兒堆裏面。
雖然程定坤總覺得這樣子實在無聊，也一直走在最外圍，但是也和程建功一樣，目光一直註意著程靜淞和程斯年。
橘子也在這群年齡段比較混亂的孩子當中。
程靜淞糊弄完其他小破孩後，才找到機會和橘子說話。
程靜淞問道：“這段時間，你爸還在繼續對你好嗎？”
橘子點了點頭，“他最近也和之前一樣，沒有再罵過我一句，還經常時不時給我送東西，還給我買了新衣裳。”
“新衣裳？”程靜淞再一次皺眉了，大腦就開始忍不住往一些偏的地方想，懷疑方老三這樣可能是見橘子年紀大了，所以想要開始動手了。
程靜淞就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說：“什麽樣的新衣裳？好看嗎？是你爸在外面買的還是找人做的啊？怎麽沒見你穿啊？”
橘子就搖搖頭說：“是一個襖子，紅色的，看著可漂亮了，但是現在不能穿。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在外面買的吧，現在村裏面的人躲他都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有人願意給他做衣裳呢。”
程靜淞卻覺得自己好似在橘子這次的語氣裏面聽到了一些松軟的味道。
程靜淞就立馬開口道：“居然是買的嗎？好奇怪啊，現在自己做一件最普通的衣裳也要四五塊錢呢，外面賣的話，最起碼翻倍，十塊錢起步，這要是再換成了襖子的話，那至少也要二三十吧，你爸不是才被放出來沒多久嗎，他哪兒來的錢又是給你買衣裳，又是給你買其他東西的？”
橘子就沈默了。
好一會兒後，她說：“所以我才覺得他奇怪。”
“三寶，你說他到底想幹啥呢？”
說實話，多年來被方老三和湘雲各種教訓著長大，她心裏面對他們的恨是大於所謂的親情牽絆的，要不然在得知了湘雲和程玉衡的事情後，她也不會期盼著他們被抓住，這樣她就能脫離苦海了。
但是等她真的面對著“改過自新”的方老三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心裏其實不是不期盼自己能和別的孩子一樣有正常的家庭的。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整個人就越敏感，也越惶恐和害怕。
加上之前程靜淞還提醒過她，她就更加容易註意方老三的一舉一動。
方老三每一次過來的時候明面上硬擠出來的笑容；
每一次她拒絕方老三後，方老三那隱隱暴躁但是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
她試探著接受方老三的好意並且暗示想要更多的時候，方老三的臉上掛著的那用激動的笑臉掩藏的嫌棄和惱火；
等等……等等……
這麽多的破綻，只要稍微用心就能發現很多。
也是在這個時候，橘子的心裏才終於有了一種塵埃落定了的感覺。
方老三果然就是在裝模作樣。
而她這輩子恐怕就是個沒有父母緣分的，所以也不必奢求了。
方老三既然這樣在她面前裝模作樣，肯定是有所圖的。
她就裝作不知道，一邊等著方老三的目的暴露，一邊開始不停地朝他要東西來表示自己的軟化。
反正，你既然無情了，那我也只能無義了。
更何況她如今的年歲還小，沒有收入來源，又要讀書，能趁著這個時候在方老三那裏摳到一點是一點。
以防萬一。
橘子小聲地把這段時間的事情以及她的心理轉變和程靜淞說了下，程靜淞意外的同時也朝著橘子比了比大拇指。
“好樣的啊！”程靜淞還安慰她說：“其實你也不用難受，這世界上並不是要求父母一定要愛子女的，其實仔細看看的話，很多父母對子女的愛其實就是淩駕在更愛他們自己的基礎上。比如說……”
程靜淞幹脆給橘子講了一些後世經常被拿出來說的大道理安慰橘子，然後又拍了拍她，說：“所以，其實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有代價的，只有自己愛自己才是最正確的，你不要總向著他們了，學著愛你自己，對自己好一點才是正理。”
橘子第一回聽到這樣的言論，很是驚奇地睜大眼睛，但又很快地點了點頭。
甚至就連一邊的程斯年都露出了同款思索的表情。
程靜淞才沒功夫註意這些，反倒是下意識往男人堆裏面看了看，想試圖從中找出來方老三的影子。
沒想到方老三剛好也一直盯著這邊，倒是讓程靜淞很容易和他的有些陰沈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驟然對視上，兩個人都有些驚訝。
但是程靜淞只是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然後繼續盯著方老三。
方老三卻是慌亂了一瞬後又立馬用力過猛地在臉上堆疊起了笑容，朝著程靜淞討好一笑。
程靜淞：“……”yue
謝謝，多少又被惡心到。
程靜淞皺了皺眉，又繼續盯向方老三，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
方老三也似乎因為程靜淞一直盯著他的行為楞了下，然後又努力地在臉上疊笑容。
直到他實在被程靜淞平靜的目光盯的有些頭皮發麻後，方老三才主動的將眼神給收了回去。
程靜淞也才終於收回眼神，順便還皺了皺鼻子。
別的不說，方老三盯著他們看的眼神擠實在不算好，看的人難受。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在心裏面算計著什麽東西。
程靜淞想著，又沒忍住皺了皺眉，猛地又扭頭看了一眼。
然後又撞上了方老三的目光。
程靜淞立馬瞪過去，方老三再一次慌亂地將目光收回。
心裏卻沒忍住臭罵一句：“個死丫頭片子，等我抓住你後，你一定把你那雙眼珠子給挖出來。”
程靜淞不知道這些，但是卻拽著橘子和程斯年他們走的更快了。
一直註意著他們這邊的程建功和程定坤不約而同地拉了下臉，然後同時暗戳戳地動了起來。
下一瞬，原本還在心裏面罵罵咧咧的方老三立馬來了個平地摔，腦袋還撞了樹，頓時整個人都暈乎了起來。
“哎喲哎喲……”
他的痛呼聲立馬就引起了周圍人的註意，大家夥都嘰嘰喳喳道：“咋了？咋了？出啥事兒了？”
等了解到方老三是原地摔倒後，立馬就又惹來了其他人的哄堂大笑，說方老三多大的人了，走路都走不穩當。
方老三就捂著腦袋艱難地爬起來，然後又朝著周邊的人附和地笑笑，像是不在意這場在別人嚴重看作是笑料的意外一樣。
都一兩個月了，村裏面的人也基本熟悉了現在的方老三。
他們甚至因為見方老三一直這麽老實的樣子，還想著他或許可能真的改好了呢。
有那些心軟的還和方老三說：“你走路小心點啊，這邊可是出了村子，路況可不像咱們村的那麽好，專門修過，這邊的路上少不了各種坑坑窪窪的，註意點。”
方老三再一次點頭，笑著說好，但心裏面更是將周圍的這些人給罵了一番。
笑話他的被罵黑心鬼，好心提醒他的也被他認為是故意裝模作樣，其實就是想更讓他丟人現眼。
倒是是橘子垂著眼睛想了想，走到了方老三的身邊，低聲問道：“你沒事兒吧？”
方老三心裏很是不耐煩，但是對著橘子依舊努力擺了個笑臉出來說：“沒事，你別管我了，還是趕緊和你朋友一起玩去吧。”
橘子沒吭聲，反而問道：“你真沒事兒？”
方老三更不耐煩了，但是還是努力壓制著心裏的暴脾氣道：“沒事兒，真的沒事兒，你趕緊去吧，我看三寶他們馬上都要走遠了，你別等下被他們給忘了。”
橘子剛剛好也不想真的管方老三，反正她也適時地表演完了，就轉身走了。
程靜淞這邊倒是很精明的在方老三摔倒後往一邊若無其事的程建功和程定坤的臉上看了看，然後就得到了程建功的攤手和程定坤的嫌棄。
程靜淞也不生氣，反而和程斯年一起對視著笑了。
這樣不管幹什麽都有人幫忙撐腰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程靜淞還沖著站在邊邊的程定坤喊了一句，“哥，你別走那麽遠嘛，你離我們近一點。”
程定坤不情不願地挪了兩步，嫌棄道：“就你事情多。”
程靜淞卻一把拽住程定坤的一只胳膊挽著，理直氣壯道：“你是我哥，我就樂意和你一起走。”
程斯年沒有程靜淞的臉皮厚，但是挽住了程定坤的另外一只胳膊。
程定坤：“……”
忍了忍，程定坤道：“放手！”
“不放！”
程靜淞和程斯年對視一眼，更加得意地貼著程定坤。
前面和徐如月說話的女士們見到了這一幕，就羨慕地說：“你們家幾個孩子的感情可真好，不像是我們家的，老實吵架打架，每天都要氣死了。”
徐如月嘴角翹的老高，但是卻連連擺手含蓄道：“都一樣，你們現在看他們好像感情很好，但是在家裏面的時候也是經常鬥嘴的，不過他們親兄妹嘛，也沒什麽隔夜仇，都是上一秒吵了下一秒就好了。”
“我倒是瞧著你家這幾個不像是能吵起來的樣子……”
這群女士們又開始借著家裏面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淘氣這一話題拉開了各種演講的序幕。
就這麽的一路走到了公社這邊放電影的地方。
也正如之前先走的那批人說的那樣，如今這塊場地上已經密密麻麻堆疊了不少人了。
電影還沒有正式開始。
但是因為天色也已經不早了，所以電影放映員正在調試機器。
現如今電影放映員可是一個極為牛的職業，畢竟這玩意兒需要懂得一定的科技，同時在外人的眼中還是極為高大上的。
所以，即便現在還算明亮的光線將投影在幕布上的畫面完全失真，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電影放映員的身邊也依舊為了好大一群人看著他各種敲敲打打，然後時不時再發一聲驚呼。
徐如月他們看見這個場面後，就趕緊也擠上前去看了看，順便和周邊的人開始一起驚呼了起來。
等到想起來他們還沒有找位置後，這些大人們又連忙做鳥獸散，順便開啟八百倍亮度的雙眼，試圖在現場找到一個最好最合適的位置。
找之前，徐如月還沖著程靜淞他們三個安排說：“公社的人多，你們別到處亂跑啊，就呆在這兒。”
程靜淞他們點頭，然後就百無聊奈地看著滿場驚呼的大人和小孩。
程斯年其實對電影還是很好奇的，因此就貼著程靜淞小聲問道：“三寶，你懂得這個電影的原理嗎？你說爸爸能不能做出來這個大機器啊？”
之前他們是在電影院看的，所以沒見到放映機的模樣。
現在見到了，程斯年免不了就多想了點。
程靜淞卻是皺了皺臉。
好一會兒後，程靜淞搖頭說：“你要是非要我說的話，我其實也能說出來那麽一點點東西，但真要說懂，其實不懂的。”
“而且我們那時候都不用這個了，我們普通人只要一部手機就可以輕松地照相、錄影了，說真的，我講不出來。而且就算我現在說出來了，爸爸能做出來，但是也沒什麽用啊，因為我們沒有電影的片源啊，這些東西都是屬於國家的，還真不好整。”
程靜淞攤手，“況且一部電影想要成型需要很多的工具還有膠片，我大約記得這時候咱們國家還沒有自己的膠片呢，都要從國外進口的，就更難了，更何況現在還在運動期間呢，沒有國家的批準，這些搞文藝創作的更不敢隨便拍電影了，萬一出什麽事兒呢！”
程靜淞嘮嘮叨叨說一堆。
程斯年也只是稍微好奇一番，見這樣，便搖搖頭表示算了。
不過程靜淞倒是摸了下下巴道：“不過等到將來改革開放了，倒不是不可以讓爸爸試著做手機啊，如果能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就用上現代的手機就好了。”
可是話才說完，程靜淞就自己皺了皺臉，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那時候，即便程建功能搞出來先進的手機，但是沒有網絡，沒有衛星，一切都是白搭。
國家的基礎建設跟不上的話，其他需要依賴其才能生存的東西就不要指望了。
程靜淞又嘆了口氣。
程建功正好走過來，就問道：“三寶，你又嘆氣幹什麽？”
程建功不問還好，一問，程靜淞又嘆了口氣。
“嗳！”
“你好好的！”程建功往程靜淞的腦袋上敲了下，“別總是搞怪。”
程靜淞一秒鐘正經，然後叭叭叭把事情說了一遍，感慨道：“就是聽姐姐提起這個，我才想到能自由拍照錄影是多麽好的一件事，可以將我們的一生都記錄下來，真是太棒了，就是現在這個社會沒這個機會了。”
程建功聽完後摸了摸下巴說：“是這樣，我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程靜淞震驚臉，“爸爸，你不會說你真能做出來手機吧？”
程建功乜了程靜淞一眼，“你想什麽呢，這個時候，我上哪兒做去。”
那倒也是。
“那你剛才是什麽意思？”程靜淞問道。
程建功就說：“沒有手機但是可以買錄像機和照相機啊？”
程靜淞：“……”
“照相機也就算了，你確定這時候能私人買到錄像機嗎？”程靜淞道。
程建功說：“我回頭去省城的時候轉一轉不就知道了，到時候給你媽多拍兩張。”
程靜淞：“……”
“你是因為想起要給我媽留紀念，所以才想著搞這些的吧？”
好幾年了，程建功和葉美雲雖然平時不在外面膩歪，葉美雲還經常性冷冷的，但是程靜淞能明顯感受到這兩人的感情是在逐漸變好的。
尤其是今年開始，程建功是不是的就是把葉美雲給掛嘴邊。
多少讓人覺得有點在吃狗糧。
但是程建功道：“不行嗎？”
程靜淞：“……”
行啊，怎麽能是不行呢！
他們正聊的差不多的時候，徐如月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位置過來了，然後又催著他們過去趕緊先占著地方。
指完了，徐如月才略帶嫌棄地撇撇嘴說：“別的都還好，就是那個方老三離我們有點近。”
程靜淞順著徐如月指的地方看了看，人家方老三離他們至少四五排的距離呢。
和別人家不一樣，即便現如今村裏面很多人都覺得方老三可能真改了，但是徐如月還是依舊堅定地選擇討厭他。
所以即便方老三離他們其實不算近，但徐如月依舊很嫌棄。
程靜淞他們也沒說別的，反正徐如月也只是吐槽了一嘴也就算了。
很快，天就黑下來了。
前面一直在搞電影放映機的放映員似乎也終於搞好了這個高大上的機器，在這個黑幕即將落下來的有些微微寒冷的冬日的晚上，電影開始了。
這個時代的電影也好，廣播也好，都帶著一種特殊的味道。
程靜淞形容不出來那種具體的感覺，但是你只要一聽到聲音，就能知道它就是屬於這個時代沒跑了。
他們這次放的是《白毛女》。
還挺貼合當下這個運動事情的背景的，尤其是曾經經歷過地主壓迫的老一輩更是在一開始就投入了進去。
程靜淞還能聽到他們一邊說小話講接下來的劇情如何如何這樣吧啦吧啦，一邊還註意到這些說話的人都兩眼直直地盯著前面的屏幕，好似就沒看過電影一樣。
著實讓她這個不喜歡被劇透的有點頭大。
不過現場除了一些年紀大一些的青少年和大人們外，年紀小一些的孩子也是看不太進去的。
漸漸的，好些小孩子就坐不住了，屁股像是被凳子給咬了一樣，左搖右晃的。
一開始大人們還教訓身邊搗亂的孩子，但漸漸的，他們就失去了耐心，又攆著這些小屁孩要麽好好看，要麽滾蛋。
小屁孩們幹脆就跑到了外圈開始玩鬧。
這邊的場子裏還有私下兜售瓜子花生的。
饞嘴的孩子們又有不少跑過來纏著大人要，然後有的大人被磨的沒辦法給掏錢了，有的則是小屁孩挨了頓揍屁股。
程靜淞覺得這看電影的人生百態倒也挺有意思的，比遠遠的那個看不太清楚的電影更加好玩。
關鍵還是現場直播。
但就在程靜淞看的認真的時候，橘子從後面摸了過來，然後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靜淞扭頭，橘子就遞了一大包瓜子過來說：“三寶，給你們吃。”
程靜淞之前聽到別人買，知道價格，橘子遞過來的真的是一大包，要五毛錢呢。
程靜淞就道：“你哪兒來的？”
橘子撇撇嘴說：“還能是哪兒來的，他給買的，你快拿著，不吃白不吃。”
這個他自然就是方老三。
橘子甚至還好奇地扭頭看了眼，但是剛好是電影的轉場，只依靠著機器的那束黃色的光並不能讓她清楚地辨認出方老三的影子。
程靜淞幹脆就不看了，但是沖著橘子搖搖頭說：“我們就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吃吧，這些東西我們家多的是，我不饞這些，你留著滿滿吃。”
橘子卻說：“沒事兒，你拿著吧，反正也是他主動說買給你們的，說是讓我代替他和你們道個歉呢。”
“道歉？”程靜淞揚眉，“他這是什麽意思？”
橘子就學著方老三剛剛的語氣說：“他說你去了之後就和他們說，之前是我想岔了，是我做的不對，才將外面的人引到了村子裏面，害得村裏面差點就出事了，尤其是你們家，所以他一直想要和你們家人道個歉，但是呢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這不，就說讓我代替他過來先說說看。”
“怪裏怪氣的！”橘子說完了，還沒忍住評價道：“反正我覺得他肯定不是真心的，但是他花的錢是真的，你拿著吧。”
“而且這是我親眼看著他買的，肯定沒有毒。”
程靜淞幾個：“……”
什麽話都被橘子給說完了，程靜淞他們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但是對於橘子遞過來的瓜子，她依舊退了回去說：“你偷摸收好，然後就和他說我們收下了就是了，我們真的不缺這些。”
一邊的徐如月從橘子來後就沒心情認真看電影了，一直聽他們講話。
這時候也沒忍住插嘴道：“橘子，三寶說的對，你收起來吧，別和我們犟。”
橘子沒辦法，只好把東西收起來了。
等到她走後，徐如月就拉著臉說：“這個方老三肯定沒安好心，你們以後碰到他千萬註意點，別碰他給的東西，就是他讓橘子給你們的也不行，聽到了嗎？”
程靜淞他們自然知道這一點，但也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另一邊，橘子回去後就被方老三攥著手腕問道：“咋樣了，他們收了嗎？”
橘子被攥的有點疼，就道：“你先松開，疼死了！”
方老三這才註意到這點，不甚在意地松了手，又再次問了一遍。
橘子在心裏嘲諷方老三就算做表面功夫都不用心，但還是點點頭說：“收了啊。”
“他們說什麽了嗎？”方老三又問道。
橘子張了張嘴，原本想編一下的，但想了想，又搖頭說：“沒有說什麽，就說了謝謝。”
“謝謝？”方老三有點不相信，“你和他們說是我送的了嗎？”
橘子：“說了啊，你不是讓我一定要說麽。”
方老三迷茫了。
但是很快他又歡喜了起來。
難不成他之前那兩個月的表現真的起作用了。
方老三的心口砰砰亂跳。
之前葉家那邊一直毫無寸進，他也以為以他的身份真的很難和程建功一家再接觸呢。
可沒想到他剛回來就從湘雲那裏知道了橘子和程靜淞幾個的關系很好。
說實話，他覺得有點奇怪。
因為如果換做是他的話，他肯定不能和仇人家的小孩兒玩到一起。
他不動手打死他們都不錯了，怎麽可能會給他們送吃的穿的用的。
但是偏生程建功他們一家就和正常人不一樣。
所以他才想著借著橘子試一試。
為此，他這段時間光是在橘子身上都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錢呢。
之前他還擔心，但現在想來，都值了。
橘子這個死丫頭竟然這麽有用。
方老三甚至還破天荒地朝著橘子真心笑了下，問道：“你還想吃啥，爸爸現在還給你買。”
橘子更覺得方老三有問題，但是不妨礙她繼續獅子大開口，要了好大一堆吃的。
她也不知道方老三到底想幹什麽，但是能扣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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